五
自从那一天之后，她每一天的演出都会看到角落里的叶修，结束了他就会到后门口等她，跟她一起走到海边，回到大海里。
苏沐橙依旧不能说话，只能用表情来表示自己的心情，他却毫不在意，有时候会跟她讲一些小故事，有时候也会带上画板和颜料坐在沙滩上作画。
那时，她就静静地靠在叶修身旁，看他描绘出一幅又一幅，或是森林，或是夕阳。
叶修觉得她表达喜爱的方式很特别，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总是可以在衣角的口袋里拿出一颗贝壳。大多都是橙色的，还夹杂几颗蓝色，大概是她喜欢的颜色吧。
房东太太每天看到他回来时的模样就露出欣慰的笑容，一天叫住他说：“追女孩啊，要送点小礼物，给她一个惊喜。”
他听完这话觉得挺对的，沐橙老是塞贝壳给自己，自己却好像从来没有回过礼。
然而恋爱经验为零的人苦恼于该选什么礼物，她会喜欢什么呢？
一天结束演出后，叶修依旧在后门口等着苏沐橙出来，没想到的是，这次他没有等到她。
直接拉开门冲进了后台化妆间，发现了一个掉在地毯上的杯子，还残留着一点汁液，闻起来应该是玫瑰花茶，只是味道有些不对劲。
剧院老板推开门一抬头看到叶修，有些发怒，冲着他问：“你是谁！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叶修反过来看着他若有所思得样子，拿出了一直放在衣服内侧口袋的小贝壳放在手心里，“我想知道她去哪了。”
他看了眼贝壳，带着疑惑回：“苏小姐应该已经结束演出离开了啊。”
“我没等到她，她没从后门出来。”
“什么！？坏了坏了！”老板听完这句话慌张了起来，“最近一位贵族一直在跟我打听苏小姐，但是我什么都没告诉他，这人不是什么善茬。”
他想了一下，跟老板说：“你问问其他人，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。”
过了一会儿老板跑了回来，跟他说苏沐橙在结束后喝了一壶茶，大家都以为是她自己泡的，但是苏沐橙在这里从来没吃过任何东西。
叶修的眼神一暗，压低了声音问：“告诉我，那个贵族是谁。”
老板有些犹豫，似乎在考虑应不应该说出来，然而出于苏沐橙的欣赏，一咬牙告诉了叶修，是大公爵。
原来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老狐狸。
苏沐橙因为那壶花茶的香味过于浓郁，忍不住好奇心喝了半杯，之后就慢慢失去了意识，最后的感觉就是自己倒在了地上。
原本可以维持双腿的时间就不长了，又彻底失去意识，导致她变回了人鱼的模样。
大公爵手下的人偷偷混进来，听到化妆间里的动静后，轻轻地开门进去，被苏沐橙的鱼尾吓了一跳。原来这位小姐是美人鱼啊，难怪大公爵念念不忘。
他们将她抬起放置在剧院道具箱子里，就那么大摇大摆得走出去了，看守以为是搬运道具就没有怎么在意。
等到苏沐橙醒来，她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里，水还是海水，也察觉到了自己恢复成了人鱼的模样。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，明明是在化妆间里才对。
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，一头白发，戴着讲究的羽毛帽，身着燕尾小西服，精致的刺绣和点缀的珠宝都可以证明这个人身份不凡。
“你好，人鱼小姐，将你请回来后发现居然是这等样子让我很是惊讶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
“人鱼的声音真的如同典籍写的一样，如此空灵曼妙。”
“为什么我会在这里？”
“你将永远在这里，不过不用担心，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，人鱼小姐。”
六
大公爵特地搬了一个有靠背的凳子放在了水缸不远处，坐在那里看着她发呆。
苏沐橙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，这个人说是这么说却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恶意，只有好奇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，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一样。
“其实，我见过人鱼。”大公爵突然开口对苏沐橙说话，“她很美，就像是天使一样洁白无瑕，纯净自然。”
“那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，她属于了别人。”
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，可是不太能理解，人类和人鱼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里的，也不应该或者说不能互相干预。
只是从某一天开始，人鱼向往陆地的生活，厌倦了海水和孤寂，上岸后却没有一个回到过大海。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去了还是隐藏在人类中间生活，人鱼渐渐稀少，最后只剩下她。
大公爵微微抬起头，看向远处的一丛月季，开得正是鲜艳，“我是不是很傻，对她一见钟情。”
苏沐橙思索了一下，脑中浮现的是与叶修在沙滩上的初遇，自己体力不支他一把抱起走到海边和他的点点滴滴。
“我认为所有感情都有存在的理由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。一见钟情或许是一种美妙的感情。”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发呆，过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出了房间。
那边叶修得知是大公爵之后拍了拍老板的肩，让他放心，自己会把沐橙带回来的。
一路畅通无阻走进大公爵府邸，时不时还会有佣人向他行礼，他点点头直接奔向会客厅。
脚刚踏进里面，作势喊了一声：“老狐狸，我来了。”
“哟，稀客啊，这不是叶修王子么。”大公爵笑眯眯得看着他，从里间慢慢走出来，“怎么，不是说好再也不来我这里的呢？”
他随意地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下，“说吧，什么条件，我只要沐橙。”
“那行，穿女装。”
“……死老头子，小时候这么玩还不够，就我现在这样你也不觉得辣眼睛？”
“说的在理啊，那就麻溜得给我滚回王宫里负该负的责任去，老的不要脸直接丢给我，还摄政王，屁！”大公爵朝他一边喷着口水一边吐槽，引得叶修躲来又躲去，“一群礼官还说我要篡位，还不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跑得快得很，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呆在家里种花养鱼了！”
“你等等，喝口水，别干着了。”
“这下你被我抓住把柄了吧，啊，还画画，一个两个不务正业，要你们这两个王子何用！”
“对对对，所以不是让您老人家代为看管嘛，毕竟我俩都不管事儿。”
“还好意思讲，你要人鱼可以，给我滚回去继承王位去，不然，做梦！”
叶修意外得在认真思考，自己确实从来没有担过任何责任，也很任性，说走就走。虽然他的志向是成为画家，艺术家，有自己的目标，可是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王宫，度过后半生。
现在大概是时机到了吧。
“我答应你，我会回去继承的。”
大公爵一脸目瞪口呆，这人不会是假扮的吧，居然这么两下就说通了。
“你…你…你！讲真的！？”
“真的，所以把沐橙还我。”
“哦，还你还你。”
等到叶修去找苏沐橙的时候，发现她正一跳一跳打算从花园的落地窗那里开溜，忍不住笑出了声，倒是吓得她一回头。
他伸出双手走向她，温柔地说：“我抱你吧，不然你要迷路了。”
她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，单纯的觉得，又见到他了，真好。
两个人离开的时候，苏沐橙一回头，发现大公爵朝她挥手，口型大概是“下次再来玩”。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。
去海边的路上，叶修讲了关于大公爵的故事，无非是两个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爱上了同一位女子，最终一位抱的美人归，另一位黯然退场。
当她回到大海的时候，悄悄跟他说：“等下走。”
传入他耳中的是人鱼歌声，美妙空灵又动听，像是她的舞蹈一般，令人痴迷。最后一句话倒是听完有点愣住。
我喜欢你。
虽然最终叶修还是没有回去继承王位，选择在海边盖一间木屋，和苏沐橙到教堂接受神父的祝愿后一起生活。